关于Web3: 退休这两年我错过的技术趋势

December 27th, 2021

如果你想听一听关于我的故事，我会很愿意用柴禾生一堆篝火，最好是夏季尚未来临时，空气中仍然飘散着丝丝凉意，时间最好是傍晚，这时黄昏的霞光正装饰着远峰的山脊，我们坐在湖边，远处有一些孩子嬉闹的声音传来，这声音可能来自湖的对岸，那里有一片广阔的黑色沙滩，几处帐篷旁的灯火悠悠晃晃，微凉的夜晚如期而至。

网络上有各种关于我的故事，这里一个版本，那里一个版本，无外乎是一些相似的事情组合而成，关于选择，幸运和财富。但如果让我来说一个版本，我想从更遥远的某一天开始，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，关于一个内向的小男孩试图改变自己，却又固执地选择了与代码相伴的人生。在没有选择而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代，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关于逃避的故事，它冗长，无奈而略带悲情，与我们当下所发生的剧烈变化相比，既无趣又无足轻重，它又是私人的，情绪化与莽撞的。

十三年前的一个夏天，我开始学习写代码，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 Web，与很多人一样，我们曾对未知的事物抱有强烈的好奇心，但并不能预知未来，也就是十三年后的当下，这些技术能在多大程度改变我们的社会。人们经常把 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 当做程序员自嘲的范本，因为对于很多人来说，这样理想化的目标不太可能成为现实，但我的想法会有一些不同，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将世界变得更好，但是在某些周期的开始，We can make a difference.

在我的十几年的程序员人生中，我能感受到一些事情的发生，并意识到这些事情可能带来的重要性远超我的想象。这些时刻是美妙的。譬如 iPhone，社交网络，基于深度学习的推荐系统等等，这些时刻有时是微小的火花，乍看似乎只是对现有技术的整合，但在这些技术的背后，都酝酿着庞大而与众不同的故事。

但没有一个故事，如同 Web3 这样宏大，天翻地覆而事无巨细地，想要重新构筑我们赖以生存的互联网。

时间回到 2013 年 4 月，当浏览 Hacker News 时，我被一个称为 Bitcoin 的加密货币算法所吸引，这篇文章发布时，Bitcoin 的价格正好达到了 100 美元。那一周，在我主持的支付宝体验技术部周末分享会 ATP 上，我把这个消息写到了 PPT 里，我尝试下载钱包并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同步所有账本记录，几天之后，这个钱包收到了朋友的一笔转账。

短短半年之后，这个故事几乎以同样的方式又发生了一次。只不过，这次的价格超过了 1000 美元。由于国内外交易所价格有相当大的时间差，我花了两天写了一个简单的命令行价格查询看板，以 btc 名义发布在 npm 上，虽然很久不再维护，但这个项目至今还留存在社区中 $npm install btc

然后是 2017 年，这个故事又发生了，我们看到了惊人的『价格泡沫』与 ICO 乱象。那一年，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编写智能合约。当然，在我的其他时间线上，那也是充满困难和曙光的一年，抖音获得了巨大的成功，这意味着我的生活或许面临着一些新的可能。

如果一个故事以同样的方式发生三次，那么几乎可以断定它还会再次发生。只是，我们无法想象它会以什么形式到来。2020 年 2 月我选择退休后，许多事情打乱了原有的计划，全球疫情的持续，让我不得不把除了写作之外的所有计划都暂时搁置，专心经营自己的生活。对于我来说，这是无比安静的两年，但在 Web3 的世界，这却是惊涛拍浪的两年。

在华丽的泡沫之外，又有什么发生了变化，甚至可能引领着变革？

一些都要从 2020 年的 DeFi Summer 说起。

电影「时代精神」中曾经提到，维持着现代雇佣关系的根本，在于美联储如何「凭空」创造出原本不存在的美元，这个行为定义着债务，也定义了资产。如果我们无法向大众证明 ERC-20 token 不仅仅只在技术上存在流通价值，而只是徒有白皮书的空中楼阁，我们就无法将这个泡沫吹的更大。DeFi 巧妙地将银行的事务通过合约自动化，成了事实上的「链上银行」。这个变化使得稳定币池像海绵一般不断地吸入链下资产，甚至商业银行本身，有的也成了 DeFi 的用户。

随着链上锁定的稳定币池越来越大，故事的走向发生了变化。原本我们认为 BTC 或 ETH 应当做到的事情，正由越来越多的 ERC-20 稳定币来完成，这些 token 拥有货币的一切属性：自由流动，价值稳定，并且可以通过「流动性挖矿」被「凭空」创造出来。这些交易行为就像不同水系中流动的水一般，交汇，融合，分流与告别，通过灵活的组合，二级市场和衍生品市场自然而然地形成了。

与此同时，由于协议的一致性，实质上的美元可以通过跨链桥被自由流动到任何平行网络（指代区块链和它的二层方案）这意味着，美元霸权随着稳定币规模的增长而被延伸到区块链，延伸到每个平行网络的衍生品市场，并被长期锁定在网络内。如果投资者能够 7x24 小时在链上获得稳定而透明的报酬，我们为什么还需要银行？DeFi 在逻辑上叙述了这样一个坚不可摧的故事，所有人都能理解，并且乐于理解。

我想，这个故事或许成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基础。

如果 ERC-20 能代表稳定货币，为什么它不能代表股权？如果连复杂的银行事务都能被合约自动化替代，还有什么组织不可以被智能合约替代？

毫无疑问，DeFi 开启了人们对以 ETH 为代表的这一核心架构的想象力。而这一想象力甚至比任何互联网上发生的变化都要重大。

作为这个蓝色星球的主宰，人类最强的能力在于组织能力。我们拥有极富想象力和执行力的大脑，可以将任何困难分解成简单而细密的任务，并逐一破解，通过组织这个星球上最强的大脑，我们可以获得的能力比世界上已知的任何一种有机体都要强大。

DAO 是这种想象力的产物。我们可以把一个 DAO 理解为「链上公司」，它的基本运作依赖一些智能合约，这些合约可以将决策，薪酬，成本支出，股权资本等事务进行透明而自动的执行，它的资产存放于若干跨链钱包中，它的成员可以通过某种特定方式（是否持有 DAO 的治理 token）进行认证，从而实现自主的参与和退出，反过来，由于 token 协议的一致性和跨链方案的完善，任何 DAO 发行的公开市场股权（它的治理 token）都可以被平行网络的任何投资者买入进行投资，这相当于 DAO 在诞生时，就已经是一个全球化的上市公司。

如今，许多加密货币领域的投资案件都以 token 的形式支付，这似乎旁证了 DAO 的治理代币价值已被市场所广泛认可。DAO 的价值代币对 DeFi 形成了一种有力的补充：投资者可以使用大量现金在市场中寻求稳定的投资机会，也可以将一部分资产用于投资成长中的创新组织 DAO，以博取可观的未来收益。

随着平行网络锁定价值的增长，人们的经济行为会愈来愈依赖网络本身，这不仅仅意味着投资，还意味着交易和购买。如果我们必须依赖场外交易（OTC）或者中心化交易所将 token 转换为法币才有购买力，这一切行为就显得毫无意义。

虚拟世界的经济已经随着互联网运行了数十年之久，但对平行网络来说，当务之急是确立虚拟商品的产权。我们在互联网上创造价值，并不仅仅因为我们将商品摆到网络上销售，我们所创造的图片，文本，视频甚至代码本质上都是商品。在 Web2 的世界里，这些商品几乎无法得到版权保证，不仅因为我们的账户属于商业公司，内容的「免费」与盈利模式的转嫁也是传统互联网产品的重要特征之一。

以 ERC-721 为代表的 NFT 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。2021 年，随着 NFT 交易规模的爆发性增长，几乎所有人都曾听过 OpenSea 的成长故事，但即使做到了全球交易规模第一的 OpenSea，也不过是传统艺术品拍卖市场的规模的 1/100。与货币不同，商品具有独一无二的属性，尤其对于虚拟世界的商品来说，这种独特性比刚性消费品更胜一筹，我认为，NFT 的长尾效应可能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。

产权是经济理论中最重要的基础之一。有的时候，它不一定代表商品，还代表纪念品或者个人身份，NFT 的应用广度，在于它能像 DAO 一样诉说一个庞大的，极具想象力的故事。门票可以是 NFT，工牌也可以是 NFT，它可以不代表价格，但它会拥有独一无二的价值，这些价值可能并不会通过 ERC-721 协议体现出来，而更可能是在它的拓展协议中，通过它不可模仿的元数据系统体现出来。

如果说产权通证只是从技术上确立了虚拟商品的产权，那还无法形容 Web3 所带来的产权革命。由于 DApp 都构筑于统一的协议，注册与登录不再必要，用户所有的行为数据都存放在任何产品能够读取的公共网络上，当然，用户的个人资产都是离线而安全的。

钱包的战争仍未打响，但 Web3 钱包成了事实上的网络入口，商业公司不再拥有用户数据表，也失去了这一重要的护城河。反过来说，任何产品能够读取并理解平行网络中的交易数据，这意味着，DApp 不需要设计私有 API 就能向其他产品提供服务，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纯粹的 DApp 都不可能成为巨型平台的主流选择，但长远来看，这样的范式能将大部分公司的业务从非核心的事务中解放出来，而专注为用户提供优质的服务，最终，这样的产品会赢得用户和市场份额。

如果一家公司想要拥抱 Web3，那么它不得不接入钱包（或者为用户创建一个钱包）理想地来看，这会创造一个全新的触达用户的方式，因为人们的交易行为比其他行为更加能够形容一个群体，而这正是诸如淘宝这类巨型平台最大的壁垒之一（私有的用户消费数据）我认为，商业公司不太可能放弃这个优势去寻求拥抱新的平行网络，但一些新的服务会随着 Web3 的发展成长成为新的基础设施，直到这些大型平台不得不适应这种变化。

许多人认为 DApp 只不过是传统 Web 界面与智能合约的交互形式，但它所隐含的故事是，在 Web3 的世界中，不同产品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进行组合和合作，用户可以无缝地在不同产品中迁徙身份与资产，互联网没有任何一个时代能够如此顺畅，毕竟我们连邮箱 HTML 渲染逻辑都未曾达成过一致。

如果你看到了这里，不免会产生困惑，因为我们在短时间内接触了大量的新概念。在上述的一些故事中，我尽量避免提到具体的公司和产品，因为有非常多优秀的工程师正在创造一些眼花缭乱的新东西，让人应接不暇，无法专注于思考问题。

而我认为，在这短短的两年中发生的变化，我们已经无法用「泡沫」一词来形容，它们与 2011，2013，2017 年所发生的故事有所相似，却全然不同。

让我们再捋一捋现在发生的变化：随着多链格局的形成和 DeFi 的热潮，大量资产逐渐被锁定在平行网络内，人们在网络内通过稳定投资获取利息，购买商品和虚拟艺术品，并且创建以智能合约为基础的分布式组织，这些组织分布在世界各地，成员通过网络协同工作，并以 token 的形式分配薪酬和股权，而所有这些产品都只需要通过同一个 Web3 钱包即可登录。

这看起来像是几个故事通过乐高组合到了一起，按照中国互联网人的说法，他们形成了「闭环」我觉得这正是 Web3 的魅力之处，这些组合而成的故事，并非是一家独大的商业公司所创造的「闭环」，而是不同产品，不同的 DAO，通过相互兼容的协议所创建出来的全新网络。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称其为「平行网络」的原因。

与传统互联网不同的是，这个平行网络自身是价值流动的网络。而承载这些价值的，是以 ETH 为启发的各种协议，这些纷繁复杂的共识层，计算层，储存层和应用层协议，将支持着下一代互联网，他们虽然实现方法有异，但都面向着同一个确定性的未来：

一个更加开放自由，用户享有的互联网，一个包容万象，浩瀚永恒的 Matrix。

推荐参考

这里列出了这几个月我关注和研究过的部分项目，仅供参考。

DeFi